宋朝周邦彥的〈蘇幕遮〉一詞中吟道:「燎沈香,消溽暑,鳥雀呼晴,侵曉窺檐語。葉上初陽干宿雨。水面清圓,一一風荷舉⋯⋯。」句中荷花飄逸的美姿,於閱讀時躍入眼簾,讓人似可聽見花開的聲音。現代的白荷陶坊主人──林文嶽是藝術家也是蓮農,鎮日面對一望無際的荷花,忙中有悠逸,以「泡茶等花開」的閒情逸致笑看人生。
自稱小時候念的是放牛班,功課不佳,但林文嶽的美術成績卻是班上獨一無二,畫圖於是成為挽回自尊心的一種方式,林文嶽倚靠它保有自我的價值。高中念的是美工科,受到國畫老師王紀輝的啟蒙,他一腳踏入水墨領域。後來就讀國立藝專(臺灣藝術大學前身)時,更奠下了藝術專業的態度與基底。
當一個藝術家是所有就讀藝術科系學生的夢想,畢業後林文嶽回到故鄉白河,無拘無束地過著藝術家生活,直到結婚後才體識生活的現實,於是,他向民俗藝師學陶藝,擺脫學院派的羈絆,將創作直接帶進生活。
在政府創意產業政策的推動下,1995年,以白河蓮花的地方特色結合文化的「白河蓮花季」首次舉行。這個活動給了林文嶽一展長才的機會。他借錢買衣服擺攤,在溽暑下揮汗在T恤上畫荷,穿著藝術家畫的荷衣,讓人似乎增添了幾分風雅,於是造成搶購熱潮。林文嶽將蓮花與藝術結合,更著力推動與蓮花相關的生活藝術。他看到很多蓮蓬被丟棄在路旁,於是就拿蓮蓬熬煮成染料,並結合其他植物,暈染出圖案獨一無二的服飾。
白河蓮花季也串連了白河周遭12所學校師生,成立蓮花詩路,由學校老師指導學生作詩,再由林文嶽燒製呈現,他同時宣揚蓮花茶道,讓小朋友以泡茶習靜,再以奉茶方式導入尊師重道之精神,如今已成為白河的人文傳統。
「十八羅漢」系列陶作是林文嶽在2008年10月5日於臺北市長官邸藝文中心展出的作品之一。不過,隨性的林文嶽在創作時,並未以傳說中十八羅漢的相貌特徵為根據,而是依據自己的想像創意而作。他在作品DM上如此描述:民俗泥塑手法直接了當,沒有測量感,不用理論,是用最少的形式訴說最多的內容。
「十八羅漢」之一將泥隨意拍打之後捏塑出形貌,老者臉面表情有怡然自得狀,身體姿態則仿如打太極,釉藥也是隨意潑淋,使整體呈現自然的泥土肌理。
「十八羅漢」之二在不刻意型塑下,竟出現西方人之臉孔,該像之鼻子與嘴唇頗有美國華盛頓總統之神韻,頭部未上釉,下身則施以油滴天目釉,由於該釉含鐵量高,高溫燒下分解出三氧化二鐵時,會分解出大量氣體,於降溫過程中,氣體形成氣泡遍及釉面,因而產生特殊的金屬光澤。
「十八羅漢」之三具有達摩的濃眉大眼與大撮落腮鬍,林文嶽將泥土置於木頭上敲甩,成型後依肌理進行捏塑。此尊羅漢袒露其心,觀其型似十八羅漢中的「開心羅漢」,也就是戍博迦尊者。他以袒露其心,啟示眾生若能常保持心地的清淨,不造惡業,努力行善,自身便是佛,自心即是佛心。
視覺美感從眼進入心,使觀者在浸淫之間,通體舒暢。用彩繪完成的〈荷花茶杯〉,是在素燒完成後彩繪荷花圖案,再上一層釉,並以蓮蓬灰混和其中使其成為底色。整體嬌豔而不俗,清雅之姿顯其脫俗之美。
七、八年來,林文嶽畫了近十萬朵荷花,因對荷花熟悉,可一揮而就。林文嶽的〈荷花對碗〉描繪的荷花一朵綻放、一朵含苞待放,皆清妍秀麗,以它為日常餐碗,飲食之間,味覺加上視覺,可使人多一份用餐的雅興。
從字意來看,「泡茶等待花開」的悠閒是現實生活中最高意境的富有,此等詩意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!林文嶽的水墨畫作品上,常常就寫著「泡茶等花開」的字樣,畫面上繪有一壺茶、兩只茶杯、幾朵荷花,並用暈染使其產生酣暢淋漓之境。林文嶽常感言道:人生無事,花開自然芳香。其愜意釋然的生活觀,令人豔羨!
孔子曰:四十而不惑。林文嶽在不惑之年深讀《論語》,體悟其中之奧義,成為入世的應用原則,也讓他在生命的沉浮中,找到了按部就班的「道」。(32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