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1940年栽種下的樟樹苗,六十餘年後,成了眾人驚嘆的「綠色隧道」;從嘉慶元年的第一個陶,南投地區成為台灣陶藝的發源地。具五十餘年歷史的「添興窯」就在「綠色隧道」旁,執著延續陶藝的香火。
農業社會時代,陶製品是生活不可或缺的物品,屋舍的陶磚、瓦片、蓄水的水缸、醃製品的陶甕、飲食的器皿等,民國40年代可謂窯業的全盛時期。林清河的祖父開創了窯廠,父親林雙喜更大力拓展窯廠規模,「當年添興窯所燒製的陶器皿及琉璃瓦因為品質精良,在市場佔有一席之地,售價遠較他窯製作的陶器高出兩成左右,訂單經常一排就是半年以上。」第三代添興窯掌門人林清河回憶當年道。
政工幹校畢業的林清河是家中獨子,1979年自軍中退伍後就接掌家業。但隨著台灣經濟的變遷,玻璃製品、塑膠製品大量被運用於生活上,水泥瓦和石棉瓦取代了琉璃瓦,成為普遍的建材,陶製瓦片前景如日落西山。1988年,林清河開始轉型製作陶藝品,積極建立窯廠特色。
當年接掌添興窯時,每當林清河向師傅請益製陶相關問題,師傅總是趾高氣揚地說:「唉呀!說了你也不會懂啦!你只是老闆!」但是,林清河不以為忤,高中念甲組的他,認真地研究製陶的物理性與化學變化,扎實奠下製陶功夫。
「做那是啥咪!」這是家族長輩對林清河第一件陶藝創作的問號!但他未受到問號的質疑而罷手,轉型第三年作品即入選第四十五屆全省美展,翌年又入選第十三屆全國美展,之後陶藝雙年展、金陶獎……接踵而至,獲獎連連,並定期舉辦展覽。林清河以毅力與行動力,從一個窯廠小開蛻變為陶藝家。
「官窯講究技巧精密,不允許有個人情緒在裡面,民窯恰好相反,隨著捏陶人的心情不同,每件作品也都不一樣。」林清河認為,藝術品沒有一定的價值,它的價值端視觀賞者而異。由於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觸摸、把玩,可與收藏者互動,又因為偏愛民窯所釋放出的生命力,所以林清河的作品風格既樸實、又簡約。
如在以雪融為視覺焦點的〈春〉中,林清河以還原燒方式,呈現瓶口下方的冰裂紋,示意雪融,藉以宣告「冬天走了,春天還會遠嗎?」的主題。融雪滋養了大地,瓶下方的黑色線條,則表示枯萎、埋藏在地底的生物緩緩舞躍而出。此件作品古樸卻生趣盎然,頗有國畫之情境。「獨坐幽篁裡,彈琴復長嘯。深林人不知,明月來相照。」這是王維〈竹里館〉的詩句。林清河作品〈月夜〉中的滿月,加上高低錯落的樹,頗合此詩之況味。此件作品的瓶身由下而上呈一飽滿之圓,打理出整體的內斂雅致之局。
九是中國的吉數。林清河以九個瓶口連結成一個圓的作品〈光源〉,係其1991年參加全省美展的入選作品。這件以手拉坏方式耗時費工組合而成的作品,從中心的螺旋圖騰延展出黑色的菱形,進而放射出對稱性與漸層效果的浮雕。其中心螺旋傳達力量起點的概念,使該作品極具循環不息之力量。
同樣一股力量,也表現在林清河另一件作品〈旭日東昇〉裡。〈旭日東昇〉以中國古典圖騰翻轉成捲捲浪花,與碩大之旭日相呼應。此件為三連作,林清河試圖留給觀賞者一個互動的空間,使三件一體相互輝映,單獨成件亦不失其色,可謂匠心獨具、別樹一格。〈後浪推前浪〉與〈旭日東昇〉有異曲同工之妙,以浮雕套釉方式,創造出簡約、古雅之造型與成色,是第十四屆全國美展入選作品。
在〈夏之戀〉作品中,林清河則以棕櫚樹帶出熱帶地區的愜意風情,粗獷的雕畫線條有著遠古時代彩陶文化的拙樸之氣。林清河多數的作品除了觀賞外,皆融合生活實用性,此作當擺飾之餘,尚可做為花器使用。
麒麟是中國人傳說中的聖獸,林清河以仿紙雕的技法,在〈傳奇〉中雕刻出了聖獸的姿態。一般而言,傳說中的動物遠比真實世界中的動物來得有發揮空間,林清河運用想像力創作誰都沒見過的聖獸,並跳脫傳統賦予聖獸的顏色,逆向使用白色釉,卻益加使得麒麟靈動如實,〈傳奇〉也因此獲得第四十五屆省展評審的青睞而入選。
對林清河而言,做陶是一種天命。在歷經921大地震之後,他深悟出人與自然之對比性,因此學習以崇敬自然、師法自然為經,以生活化、本土化題材為緯,希望創造出代表台灣文化的作品,讓「添興窯」在「集集綠色隧道」旁長青流名。(30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