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踏進「憶林舍工作室」,就能感受到一股山野林間的氣息,依山傍水的工坊,竹林相伴的窯室,小溪環流其間,史嘉祥選擇這塊地方,對作漆、製陶來說無疑是最理想的環境。工作室裡擺設著他各時期的創作,他的「堆泥系列」吐露著大地的真情,而砂之器、木之流在漆彩間舞動,更顯其雕塑之美。言談間,史嘉祥的靦腆隱含著一股沈斂,他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裡逐夢踏實,遊藝於火痕漆色中,一步一步砌起一座屬於他的「陶、塑、漆」世界。
大甲美工科畢業後,史嘉祥便隨謝棟樑老師從事大型雕塑製作,後來也在華陶窯草創期待了一段時間,喜好繪畫與立體雕塑的他,在窯火邊拿著陶土在三度空間的造形裡把玩,雖是無心插柳的捏塑,對日後的陶塑原形掌握卻有極大的影響。婚後他專事雕塑創作,兼餘陶藝教學,藉著得獎及展覽累積經歷。1990年代臺中縣美術家接力展「謹告陶漆」展出期間,史嘉祥在機緣下受邀到臺中監獄演講漆器和陶藝,從此一教就是十三年。他回憶:「接力展之前,我對漆僅稍微有接觸,記得曾在臺中一間漆工廠認識賴高山老師,民國86年適逢國立傳統藝術中心舉辦漆器傳習計畫,於是跟隨賴高山老師和賴作明老師學習傳統漆藝製作。」
對於漆與陶的結合,他則說:「當年老師試圖推廣漆陶王國,因為臺灣陶藝已發展成熟,而漆在各國的特色除脫胎共通外,日本的蒔繪、大陸的漆畫、越南的鑲嵌皆屬著稱,於是思考往陶土容易成形的胎體取代。」由陶入漆,對作陶有一定了解的史嘉祥經由不斷的試驗、思考,並以不同技法讓漆成功附著在各式材質的胎體上,跳脫傳統,呈現新世代的漆藝術。2000年日本金澤國際漆藝大賽作品〈艷身〉得獎並獲博物館典藏,應是對他這段時期的最大肯定。
回溯史嘉祥的創作歷程,似乎早就可以看出他在陶漆創作上的清晰輪廓,他說:「胎體是它的骨架,漆就是它的精神所在,看你要呈現什麼狀態。」陶、漆、雕塑三者可以融合,也能分門突顯特色,變化十分多元,而立體形態是他唯一不變的靈感追求。芸芸眾生似平穩、似速盪的海波,都能牽動史嘉祥細察與宏觀的對應,在他的作品中,人與大地、物與心界的感受,像是沒有顯見脈落的主題,卻都朝向一個同心圓旋轉,其運作必保有理性,理性則牽引著這些運作所產生的莫大張力,使觀者得到深刻體驗,釋放內心隱隱的能量。
早期研究陶作堆泥技法時,史嘉祥用陶土一片一片堆疊而成作品,強化肌理的質量與力道,「堆泥系列」中對陶的應用已說相當嫻熟,而1996至2010年「謹告陶漆」系列展,更顯現他對材質撞擊的火花有著無限的視野,這個詼諧、逗趣的個展名稱,意在讓人從輕鬆的角度瀏覽這個世界,看著看著突然就掉進他的生命共感裡,作品就是他想說的一切。
對於造形的詮釋,除了營造空間的幾何圖形概念,史嘉祥多在創造與人的對話,他自認不善辭令,但對人的感受力很強,陰與陽的元素就是這類題材的表現之一。史嘉祥尤其擅用漆的塗造加飾,對色彩和圖紋的掌握相當精確,他談道:「剛開始接觸天然漆時,紅腫發癢真的是痛不欲生。在監所看到學生遇到類似的症狀,於是在教學上就改用腰果漆,它乾燥比較快,色彩較為飽和且無過敏問題,對推廣漆藝較能普及。而生漆調色需要經驗,要看季節的濕度和溫度,色澤效果有所不同。臺灣原本也有植樹產漆,透明度夠且呈琥珀色,調配出來的顏色較大陸漆豔透,但因產業沒落、採漆不符成本,現在只能仰賴越南或大陸進口。」變塗是他常用的技法,在表面將漆層層疊色,再用水磨砂紙研磨推光,顯現漆色層次的美感,生漆則採單一主色以突顯主題的純粹度,這些都經他事先的縝密思考才得以完成。
面對工藝的未來,史嘉祥認為工藝品需朝多元方向發展並以生活應用為主,先當依市場的狀態調整,再來考慮量產的問題;現階段他與妻子正朝這個目標共同努力,踏實擴築計畫中的藍圖,一步一步推砌屬於他們的「陶、塑、漆」王國。(季刊41期)